这里原本是酒馆，是的，酒馆，叫做埃尔代尔-伊萨克，翻译过来就是飞鱼酒馆。

在杜鲁奇没来之前，酒馆外围满是艺人、兜售小玩意儿的商贩，以及叫卖烤鱼与鱿鱼的摊位。市民们在买完鱼后，不想拿回家，还可以在摊位上现场处理、调味、食用。

酒馆入口由飞鱼雕刻的装饰框起，细致的鳞纹在灯火映照下仿佛微微闪烁。台阶向下延伸，宛如通向某种秘密的仪式通道，最终汇入一条短隧道，尽头是圆形洞穴。盐灯的柔光笼罩在洞内，墙壁上悬挂着海兽壁画，粗犷而又古拙，墙内嵌着几个水族箱，海水在魔法维持下不断翻腾，水草摇曳，奇异的鱼类在其中游弋，映衬出一种诡异而迷人的氛围。

洞穴非常大，格局出乎意料，除了提供餐饮和表演外，还提供住宿。

通常飞鱼只出现自奥苏安的东部，也就是北伊瑞斯王国、柯思奎王国和漂移群岛的海域中，所以，这个飞鱼酒馆像是一间最初阶段的连锁店？

尽管这是他第一次踏入此地，但贝洛达早已与他提过飞鱼酒馆的事。

飞鱼酒馆是艾德安娜所在家族的产业。

他此刻所到的这家并非第一家，而是第二家。第一家位于柯思奎王国的首府——塔尔·柯瑞利，早已声名在外，几乎是座无虚席，普通民众级食客常常需要在门口排队等待。而第二家则可谓是原封不动的复刻，本来能在地面上搭起一座华美的建筑，结果偏偏硬生生挖出一片洞窟，以求完全还原那份风味。

随着奥苏安与埃尔辛·阿尔文的贸易兴起，位于塔尔·伊瑞斯的第三家也在筹建阶段，只是因为战事骤起而被迫搁置。

进入洞内后，可谓是灯火通明。秘法之球释放的能量与配套的电灯光辉交织，把阴冷的岩壁照得明亮如昼，取代了之前昏暗的盐灯。

这也让达克乌斯第一眼就看到了正低头审阅文件的芬努巴尔。

他依次打了一圈招呼后，径直走到卡拉希尔身旁，半带调侃地开口。

“我的心情很沉重。”

卡拉希尔被这一句搞得有些莫名其妙，原本已经整理好的一份汇报被生生噎在喉咙里，手指停在了文件页边，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底气，不知该如何接话。

“我和你的叔叔有着过命的交情，但遗憾的是，我并没有把你照顾好，我想，此刻林迪亚洛克站在你的面前，他都认不出来你？这让我的内心备受煎熬。”

卡拉希尔面对这有铺有垫的阴阳怪气，先是愣了一瞬，随即露出了唏嘘的表情。他很清楚，尽管言语中透着一股阴阳怪气，却并非冷漠无情，而是那种夹杂着责备与无奈的关切，达克乌斯对他的关心和那一丝歉意是实打实的。

他现在的状态，的确非常不好，甚至糟糕到不堪入目的程度。压力如同实质的重担压在肩头，让他透不过气。

他上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睡眠已经是在前天，那也不过是在一张行军床上断断续续地眯了两个小时。今天早晨，强行吞下的早餐没过多久便被呕吐出来，连胃都像在抗议，他平时是靠吃糖续命。身上的衣服更是许久未曾更换，汗渍混合着烟味，散发出一股令人皱眉的味道，狼狈至极。

他抬手抹了一把脸，指尖蹭过眼角与鬓角，像是要把倦容与憔悴一并抹去。强行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后，他深深吐出一口气，胸膛随之起伏，仿佛要把郁积在胸口的阴霾一并呼出。

“这段时间你辛苦了。”达克乌斯伸手拍了拍卡拉希尔的肩膀，力道不轻不重，带着几分安慰与认可。手掌放下来后，他长长叹了一口气，眼神却依旧停留在对方身上。

卡拉希尔的军衔是高阶恐惧领主，负责陆军的后勤调度，可谓是权柄在握。但眼前的卡拉希尔却已面容枯槁，眉宇间透着死灰般的疲惫，仿佛中了某种黑暗魔法般，在短短的时日里，从年轻锐气变成了苍老憔悴。

那份权柄并不是白白得来的，而是硬生生拿命换的。

“好在我完成了任务！”卡拉希尔的声音沙哑，但带着一股死撑的骄傲，他的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倔强。

面对这份倔强与疲惫，达克乌斯只是用笑声回应，笑声中却夹杂着无奈。他随后伸手指了指卡拉希尔，神情有些复杂，露出了一丝带着怜惜的表情。

虽然他之前一直待在伊莱斯忒港，但洛瑟恩发生了什么，他是一清二楚的。

在阿纳海姆的时候，塔里恩丹、瑟渊驭涛和阿苏尔海军将领们就已经做出了联合评估，评估出整套运输体系的大致吞吐量，纸面上的数字与方案看起来井井有条。

然而，实际操作远不如预想中顺利。

尽管行政体系几乎被逼到极限，官员与军队日夜不停地运转，但地理条件与先天限制却如铁块般横亘在面前，无法撼动。

首先，杜鲁奇的物资是从四面八方集结的，在阿纳海姆战役前，就需要从查佩尤托、克拉卡隆德、新海格·葛雷夫、纳迦隆德和卡隆德·卡尔这五大港口同时装载。成山成海的物资与兵源，要一一塞进黑色方舟与各式船只，而光是这个过程就花费了无数的时间与人力。

要知道，这还是五大港口全力运转的情况下。

没办法，达克乌斯所准备的物资是按年计算的，而不是按月、按季。要保证战争能够顺利推进，不至于到了需要发动战役时，还要临时等候补给，以浪费宝贵的战机。这是他无法容忍的，所以这种冗余与积压几乎成了必然。

这或许也算是精灵的特性？对于他们而言，谋划与部署都是以年为单位衡量的。若是换做人类的五十年，政局早已更迭数轮，政客与军头换了一茬又一茬，谁还会耗得起这样的大布局？

拿下阿纳海姆的前后，从克拉卡隆德出发，通向阿纳海姆的铁路在修建着，杜鲁奇未来的后勤动脉逐渐成型。

等到后续，整个纳迦罗斯的铁路系统就会被调动起来，庞大的物资流会顺畅无阻地被输送到克拉卡隆德，然后在那里重新装车，继续运往阿纳海姆，最终再从阿纳海姆上船，源源不断地运往洛瑟恩。

这条路线的意义不言而喻，它将航路压缩到了最短，节省的不仅仅是时间，更是整个战争机器的能耗。相比之下，而艾希瑞尔方面，还是那样，物资在查佩尤托转运。

到了这里，一切顺理成章，按着计划的节奏运行，仿佛所有齿轮都在精确咬合。但等船只真正抵达洛瑟恩，这里……问题便出现了。

尽管洛瑟恩是奥苏安第一大港，地位堪称独一无二，可地理环境摆在那，宛如一块无法撼动的铁石。无论黑色方舟再怎么庞大、再怎么威武，都进不了洛瑟恩泻湖。

这是一个无法绕开的物理事实。

于是，杜鲁奇只能退而求其次。

一部分物资由船只直接从黑色方舟上拉走，进入通道，驶进内海，直接送到位。另一部分物资则只能采用蚂蚁搬家的方式，从黑色方舟上转运下来，再在洛瑟恩进行二次转运，最后通过泻湖与北港的系统慢慢分散。

这个环节繁琐到让人头痛，却又无法省略。

所以，洛瑟恩面临的压力是空前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