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如山脸上的古怪之色更浓了,他摸了摸鼻子,似乎在斟酌措辞,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:“可是…据我所知,那域外秘境的入口,明明是在这天工域的正西方,距离此地何止千里之遥。
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片森林,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应该是天工域的东北边境地带。几位若是要去秘境,理应一路向西才对,为何会…出现在这东北之地?”
他刻意停顿了一下,没有直接说出“迷路了”这三个字,但那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。
因为他看到,随着他的话语,端木研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僵住,虽然很快恢复,但那一闪而逝的尴尬却没能逃过柳如山的眼睛。
而端木究和祝双儿的脸色更是“唰”地一下变得非常难看,端木究甚至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,祝双儿的目光也骤然变得锐利起来。
一股紧张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,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溅。柳如山毫不怀疑,如果自己再不知趣地追问下去,今晚恐怕很难善了,一场恶战在所难免。
“哈哈哈!”柳如山突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,及时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,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,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,“原来如此!是在下多虑了。
几位盛情相邀,诚意拳拳,我若是再推三阻四,那就真是不识抬举,枉费诸位一番苦心了!好!
既然三位不嫌弃,那我们就结伴同行,一起去那域外秘境闯上一闯!” 他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,仿佛刚才的质疑从未发生过。
端木研何等聪明,立刻顺势下坡,脸上的笑容也重新变得自然:“柳兄果然是爽快人!如此甚好!”
答应之后,柳如山立刻想到树洞中的三金,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,抱拳道:“只是,我那朋友三金,方才与血刀门人交手时受了些伤,虽无大碍,但需要休息调理。恐怕要劳烦三位在此歇息一晚,明日一早我们再动身,如何?”
祝双儿似乎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,立刻随意地摆摆手,接口道:“无妨,养伤要紧。
反正那域外秘境刚刚开放没多久,根据以往的经验和天地异象判断,至少还会持续一年左右的时间才会关闭,不差这一天半天的。让她好好休息便是。”
“域外秘境会持续一年之久?”柳如山闻言,脸上虽然保持着平静,心中却暗暗吃惊。
他原本的计划是先到天工域的中心大城——天工城去游历一番,见识一下这座以炼器和机关术闻名遐迩的雄城,然后再做打算。
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,先是遭遇血刀门,又阴差阳错地与端木研三人结盟,更得知秘境开启时间如此之长。
“这意味着,一旦进入秘境,很可能要在里面待上整整一年才能出来……看来,天工城之行只能暂时搁置,优先前往秘境了。” 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计划。
端木研见柳如山再次沉默,以为他还在担心三金的伤势,便爽快地拱手道:“那就这么定了。
柳兄,今晚我们就在附近警戒,你放心照顾朋友。明早日出时分,我们再来此处汇合,一同出发。”
“有劳三位了。”柳如山真诚道谢。
下一刻,端木研三人身形一动,如同三只大鸟般轻盈地飞上了附近另一棵较为高大的古树树冠。
紧接着,树冠深处便传来一阵轻微而连续的“咯吱咯吱”声响,显然是他们在用利器切割枝条,开辟临时的栖身之所。
柳如山站在树下,抬头望了望那传来声响的树冠,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藏身的树洞,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。
与这三位目的明确却似乎方向感欠佳的“同伴”同行,前路是福是祸,犹未可知。但他深知,在这危机四伏的森林里,有时候合作确实是生存的必要选择。
他不再多想,身形一跃,再次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那个温暖的树洞之中,守护着仍在安睡的三金,等待着黎明的到来。森林的夜晚,依旧漫长而深邃。
子夜时分,万籁俱寂。星野平原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和草木的腥气,缓缓拂过这片广袤而神秘的土地。
一轮残月孤悬于天幕,洒下清冷黯淡的辉光,勉强勾勒出巨大树冠的轮廓,以及树洞中那两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。
三金是在一阵阵钝痛中恢复意识的。那痛楚并非尖锐,却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深处阵阵涌来,尤其是胸口和左肩,更像是被烙铁印过一般,火辣辣地残留着白日里与那伙贼人激战的痕迹。
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,视线先是模糊一片,只能感受到篝火早已熄灭,仅剩几缕青烟袅袅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。
她轻轻动了动手指,浑身骨骼仿佛散架后又勉强拼凑起来,发出细微的“咯吱”声。就在这时,她感受到了身侧传来的一股沉稳、绵长的气息。
她微微偏过头,借着透过枝叶缝隙的微弱月光,看清了那个守候在一旁的身影。
柳如山,正静静地盘坐在离她不到三尺远的地方。他背脊挺得笔直,如同这棵扎根深厚的巨树,纹丝不动。
双眼微阖,面容平静如水,仿佛与这静谧的夜融为一体。
他并没有穿着平日那件略显张扬的锦袍,而是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,更显得身形挺拔利落。
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,平日里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锐利或戏谑的眸子此刻紧闭着,反而透出一种罕见的沉静与可靠。
他的双手自然地搭在膝上,指尖结着一个简单的修炼手印,周身隐隐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,如同水波般缓缓荡漾,不仅是在自我调息,更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,将外界可能的侵扰隔绝开来,守护着这片小小的安隅。
看到这一幕,三金的心头不由得涌起一股强烈的暖流。
这暖流来势汹汹,瞬间冲淡了身体的痛楚,也驱散了深夜的寒意。
她想起白日里的惊险,若非柳如山及时赶到,后果不堪设想。
自己仗着修为略高,平日总有些争强好胜,甚至偶尔会嫌他过于谨慎、啰嗦,可真正遇到生死关头,却是这个看似不着调的家伙,一次次地护在自己身前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包裹了她,让她鼻尖微微发酸。她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,只能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。
“你醒了?”